【青春名人堂】姚尚德／新年老友記
2018/02/17 06:00:07 聯合報 姚尚德
步入中年，朋友來來去去，從大學時相識相交留到現在還常聯繫的，為數不多。見過彼此年輕時的荒唐、衝撞、迷惘、對於理想的追逐與破滅、堅持和挫敗，到了這個年紀，雖然各自立業成家，共同經歷過的記憶卻歷歷在目，每每說起，總是此起彼落話當年。
「瑞貝嬌包辦了那一年全部的笑料吧。」薇薇恩開了一個頭，她知道會有人非常有默契地接下去；即使這些事，每次見面都被我們拿出來從頭細數一次。「對啊，人家系辦貼在布告欄的『禁止說中文』標語（No Mandarin），瑞貝嬌看到後當場大罵：X！連瑪卡蓮娜也不能跳！」她口中的瑪卡蓮娜（Macarena）是當時最流行的拉丁舞曲，我們整個外文系為之瘋狂。
南台灣霸氣瑞貝嬌的眼拙還不僅止於此。有次，要替同學籌辦生日派對，我們一行人從民雄騎車到嘉義市買蛋糕。正當大家看著糕餅店冷藏櫃裡不同種類的蛋糕，興高采烈討論要買哪一款時，瑞貝嬌突然又爆出她的江湖氣，說：「X！什麼是票子蛋糕啊？票是可以吃喔？」眾人不約而同看向令我們這位同學動怒的栗子蛋糕，一陣爆笑，覺得班上有這位奇才真是我們的福氣。
「肥貓你也不遑多讓喔！」薇薇恩是記憶體，許多過度微小的事件我們都忘了，她依然如數家珍。
她口中的肥貓就是我本人。「我最愛笑的是那個游泳課，你不想下水，老師問你怎麼回事，你竟然跟老師說：『我那個來了。』想到體育老師那時候的表情，哎呀，實在是笑死我了。」我想起當時的自己，腳塗著藍色指甲油，蹬著木屐，頭頂著紫紅色的染髮，什麼都想試探，什麼都不害怕。
「我還記得《動物農莊》，我和小米演狗，沒台詞，但他們燈光打錯，突然聚焦在我們身上，我和小米兩個傻了一秒，只好趕緊叫兩聲汪汪！」大家原本熱烈地聊起那個由我自告奮勇當導演的畢業公演，話題講到同學小米，每個人臉上都閃過一絲慨然。
小米是同學中少數極度樂觀的人，在大家面前總是充滿活力，笑容滿面。她不喜歡跟人爭，吃了虧也總是自我解嘲。大學畢業後，小米跟我還有另外兩位同學回台北，四個好朋友剛入社會，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彼此分享。我們買了人生第一支手機，某年生日時聯手送給彼此一支同一系列的手錶，一起衝去看新上映的電影；即使在我和小米相繼出國念書、返國，四個人都忙碌時，仍能找到時間相聚。然後，一向重視健康的小米突然生了重病，短短一年，離我們遠去。
每每提起小米，我們總是笑著也無限感慨著，就像此時已入中年的我們，回望各自生命中的悲歡離合一樣。
最後，我們舉杯，「新年快樂！好想吃票子蛋糕啊！」用我們慣有的笑語祝福、感謝、珍惜還在當下的彼此。
Search